差不多, 又是櫻花的季節了。

第一次看到整片白色的櫻花, 是從東京車站開車往江戶川的方向。 我想不起那條小支流的名字, 只記得一大片細細白白綴滿整個河岸的櫻花實在太漂亮, 我搖下車窗, 希望塞車塞得更久一些, 好讓我多看一會兒。 三月多, 會先看到這些白色的, 再晚一些, 有些緋櫻等粉紅色的各式櫻花會依序慢慢開放。 今年的花線報導應該已經開始了吧, 從九州, 京都, 東京, 仙台一路慢慢輪到札幌, 北海道。 花開, 從南方燒向北方。

日本的春天, 短暫倉促, 常常想起要去看櫻花時, 已經花落滿地, 舖得地上像蓋了一層層粉紅粉白花毯。 常常最美的櫻花, 都是在不小心意外的情形下看到。 如忽然去京都出個差, 恰巧碰上櫻花祭; 或者孩子說要遠足, 剛好上野動物園的花開; 或者想到和女朋友去皇宮御院散個步,忽然就看到了。

大和民族, 總覺得生命是短暫的美麗繁華, 而死亡就是櫻花墜地, 一種淒美悼念。 惟其短暫, 所以要活到極致, 美到極致, 然後, 這一生的任務就結束了。

的確常常在日本, 遇到看到的一些風景, 會有讓人想以身殉道的極美經驗。 而歸來, 會有一種作夢醒來的不真實感。

有一次去日本出差, 就意外的得了一場假, 一場雪, 一場美景。 至今回想起來, 仍像一場夢。

那是十二月接近聖誕節時, 我星期四從台北出發, 準備星期五開會。 那天日亞航的飛機下午五點多抵達成田機場, 下著大雨。 我一個人搭了機場快線到新宿, 準備吃個飯就換車到八王子市,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開會。 結果到了新宿車站, 看見外頭大雨變成了大雪, 我當下決定先到八王子住進旅館再找吃的。

到了八王子, 晚上七點多, 餐廳竟都關了, 這在不夜城的大東京區真是難以想像的事。 一問旅館侍者, 才知道這場大雪事出突然, 全無預報, 且是三年來罕見的大, 現在各地交通幾近中斷, 許多人趕著電車還開得了時回去了。 我沒辦法, 只好在這五星級飯店內的餐廳吃昂貴的鐵板燒, 因為只有這裡有開了。

吃到一半, 搭我後一班飛機的台灣同事打電話給我, 說是他在新宿火車上動彈不得, 電車宣佈延後開車, 他可能來不及跟我會合討論明天開會細節, 不過晚一點應該還是會到旅館。

結果他在新宿車站電車上睡了一夜。

等他醒來, 整個東京已是銀白一片, 交通全部中斷, 班也不用上了, 會也不用開了。 日本同事打電話給我, 說會議延到星期一了。 結果我們變成從台灣飛來度假的。

到了中午, 交通慢慢恢復, 同事也終於到了旅館, 一臉憔悴。 我告訴他會不用開了, 跟我有交情的日本同事幫我們訂了長野縣的度假旅館, 可以去滑雪泡溫泉, 反正班都不用上, 住哪裡都一樣, 就不用窩在東京了。

然後, 我度過一次超愉快的溫泉假期。 那是我惟一一次在大雪紛飛時泡露天溫泉。 那是一個旅館附設的溫泉會館, 有室內泳池,室內室外溫泉各一, 還有冷泉。 我泡在室外溫泉時, 天上緩緩飄著雪, 相臨的冷泉水面結了一層薄冰, 還記得我一時好奇踩了下去, 差點沒凍僵在裡頭。

這個度假旅館位於一大片森林裡, 附近除了這棟建築外別無一物。 泡起露天溫泉來格外放鬆舒服。 最後泡完溫泉一身熱氣蒸騰, 一行三個人穿著日本浴衣就跑到雪地上踩來踩去, 瘋得什麼似的。 最後鬧完了, 還有旅館提供的各式上等蟹鍋魚鍋牛肉鍋等, 在寒夜裡吃來格外幸褔。 那個時候, 簡直開心的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直到多年後的現在, 我都還記得一腳踩到結冰的露天冷泉裡的感受, 和一邊吃著螃蟹鍋, 一邊看著雪景的幸褔心情。 當時窗外的積雪, 可是到我的膝蓋那樣深啊。

好像一場夢一樣, 那場雪。

日文裡, 有一個詞叫”櫻吹雪”, 是形容白色的櫻花在天空中飄揚開來, 像是風吹起薄薄細細的雪, 散了滿天一般。

而我對櫻花美景與大雪的回憶, 也交錯混亂的吹在一起了………


Le 4 mars 2004, 記1997 年冬, 東京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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