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的風景

忽然明白了父親當年的心情. 當所愛的人離開之後, 另一方便開始那漫長的等待, 等待自己大限到來的那一日, 能在另一個世界和愛人重聚.



親生母親早逝於27歲, 彼時父親也不過32歲. 下有四個幼子嗷嗷待哺, 上有高堂老母乏人照顧. 我想, 與母親相愛甚篤的父親, 也只能期盼漫長的生死兩茫茫後, 總有一天會再相見.



我開始想, 那充滿光與愛的世界, 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有多少人來迎接蕾蕾呢? 她還是一個小嬰兒的樣貌嗎? 她在那裡也會想我嗎? 她想我的時候, 是不是真的馬上就能看到我呢? 她是否穿著白紗裙天天赤足與一群天使在湖邊玩耍呢? 像媽咪在冥想中常看到的, 一群天使和許多小孩子一起嘻笑玩樂著.



我永遠都不會知道, 除非我也去到那處.



而那漫長的等待, 總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多久.



蕾蕾離開了, 選在一個週日清晨. 加護病房旁一向人滿為患的眼科一個人也沒有. 旁邊早產兒和嬰兒室的家屬們, 也還沒有人來探視. 蕾蕾和爸比媽咪一起離開病房的時候, 幾乎沒有驚擾到任何人. 而近來忙碌無比的爸比, 周日是惟一不會一直接到公司電話的日子. 蕾蕾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好好的, 我彷彿看見她的笑容, 貼心而可愛.



媽咪一直以為親眼看到蕾蕾離開的那一刻, 我會崩潰痛哭. 但是沒有. 心跳停止之後 媽咪和護士阿姨一起為蕾蕾洗澡, 更衣. 此時蕾身上所有的管子早已除下. 全部弄好後, 媽媽坐下來, 謢士阿姨將蕾蕾抱到媽咪手上. 媽咪自從蕾昏倒之後, 已經三個月沒有這樣把她整個抱在懷裡了, 就像從前天天給她餵奶的姿勢一樣.



蕾蕾, 妳長大了, 變重了. 但是仍然好可愛. 終於可以把你抱在懷裡, 輕輕搖著你, 拍你的背, 給你唱歌. 其實媽咪曾經唱給妳聽的歌也不多, 來來去去就那幾首. 但是不管怎樣, 我想抱著就是一種滿足.



我眼淚滴了下來, 但又不能滴到妳身上. 只好不停的擦. 不過也很好, 媽咪的心情比當初自己想像中的平靜多了, 我想是妳安詳的面容的關係, 給媽咪好大的平安與平靜.



薩滿朋友前些天有來看蕾蕾, 說她”法相莊嚴”, 是啊, 這三個月來, 蕾的眉毛, 睫毛, 頭髮全長長了, 看來成熟很多. 眼睛闔上的樣子, 有點像一尊小佛像的臉容.

另一位朋友周六來看她, 說她感覺蕾蕾很開心, 她準備好了, 她知道周圍的人也都準備好了, 因此她是開心的上路離開我們回老家去的.



這些話, 當然都給了媽咪很大的安慰.



只是啊只是, 女兒出遠門了, 去到一個父母從未去過的地方, 怎麼樣都令人掛念的呀…..



蕾蕾, 記得爸比交代的嗎? 要回來看我們, 最好再回來作我們的女兒哦.





PS. 爸比媽咪暫定本周四舉行告別式然後火化, 確定時間再告訴大家, 請大家在那個時間在心裡為她默默祝福, 並記得好好愛身邊的人.



蕾蕾在永康街咖啡館




蕾蕾在台中一家有機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