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的風景

今天真的很熱, 我除了一早開車出門送衣服去給牧恩中途之家, 回家路上在路邊買了些水果外, 整天都不想出門.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七八點, 總算太陽下山了, 外面涼快些, 我才出門去散一下步, 順便買麵包和鮮奶作明天的早餐.

途經家附近的租書店, 順便去租了二本書. 一本BRAND 雜誌, 一本九把刀的”慢慢來, 比較快”. 前者很多圖片, 很漂亮, 適合不用大腦的翻閱, 滋潤一下眼睛. 後者是短文形式, 適合閒散的時候讀. 媽咪不是很愛看九把刀的小說, 雖然他真的很有才華, 但不是我的菜( 是爸比的菜~). 但他的短文很好笑, 偶爾看看真的很有趣.

其中有一篇寫到關於墓誌銘, 他在想他掛了後, 墓碑上要寫些什麼. 以及他幫別人想的一些墓誌銘. 例如他想說馬英九先生的墓碑可以寫, “ 本人葬在這裡, 一切依法辦理.” , 哇咧, 真的蠻好笑的.

他文末寫說, 他看過最感動的一篇墓誌銘, 是一位叫余豔的小朋友, 她八歲, 得了急性白血病, 她走之前, 把人家捐給她的錢平分給七位同樣身染重病的小朋友, 然後就安然離開了. 她的墓誌銘是: 我來過, 我很乖.

我來過, 我很乖…………..

媽咪在想, 蕾蕾沒有墓, 她太小了. 而如果要為她短短的一生下註腳, 媽咪要怎麼寫呢?

我來過, 我很愛你們?

我來過, 謝謝大家?

我努力了喲, 人間很棒, 我愛你們?

不要為我傷心, 我會在天上送很多的愛與祝福給你們?

我來過, 愛與被愛, 我無憾?

或者也是, 我來過, 我很乖?

或者, 我來過, 我很愛你們, 也謝謝你們給我的愛?

媽咪也不知道. 最後的最後, 怎麼樣的再見話語, 才是她想說的. 嚴格來說, 她這一生, 根本沒有吐出半句人間的話語, 因為她才會發出爸爸, 媽媽的音, 她就回去了. 不過我想, 反正, 總之, 她應該很愛我們吧.


在蕾蕾離開後沒多久, 接到大學同學的EMAIL, 肝癌末期.

得肝癌的是先生, 太太也是我們班上同學. 他們有兩個孩子, 一個幼稚園中班, 一個小一還小二的樣子. 太太說, 為母則強, 如果先生走了, 她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要大家不要擔心. “ 不過, 真的事情發生的那一刻, 真的受得了嗎?”, 她在電話上問我.

其實, 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 到最後, 活著的人一定會想辦法活下去.

回想起來, 我這一生, 經歷的死別是比一般同輩的多一點. 每一次每一次, 我都看到, 人的韌性是很強的. 特別是有子女要照顧時, 怎麼樣都會堅強起來. 這一點, 其實沒什麼好擔心, 日子是一定會過下去. 重點在於, 不只要過下去, 還要過得很好, 這才比較難. 因為憂傷是會如影隨形的, 會在很多不經意的時刻被勾起來. 我有整整二十多年的時間, 只要看到電影裡有喪禮或者親人過世等的情節, 都還會當場嚎啕大哭, 無法自已.

要超脫那一切, 惟有去超越及參悟何謂死亡. 蕾蕾的離開, 讓我對死亡有了比較多不同的領悟與想法, 也變得比較能夠接受. 於是同樣是難過, 是悲傷, 但比較不會撕心裂肺的去折磨自己了. 也更願意去好好過日子, 享受人生. – 即使現在還不能百分一百做到, 但至少會很努力往那個方向去做.

我不知能為我同學做些什麼, 也只能默默為他們一家人祝福. 希望無論結果如何, 一切都能平安圓滿. 我但願上帝和所有幫助過我的那些支持力量, 也同樣都能給到他們身上.



也許不只是蕾蕾, 當有一天我要走的時候, 我也是說,

我來過, 我愛你們, 謝謝你們愛我.


所以, 我們一生, 到底為這世界帶來了什麼, 或留下了什麼, 大抵跟人生的長度沒什麼關係, 跟怎麼去活, 比較有關係吧.


短暫的生命, 也可以很悠遠.



很多很多年以前, 香港作家亦舒常在小說裡寫的, " 生命只要好, 不要長".

我是沒有一定"不要長", 但想真的要"好". 只要夠好, 那麼對於長短, 就不會那麼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