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的風景

一路看著電視, 日本大地震及海嘯的一幕幕畫面實在驚心. 這二天要睡覺前都有點點睡不著. 這對一向對世界大事有點冷漠的我而言, 其實是很少見的.

也許, 一方面是難過, 一方面是再一次見識到日本人的冷靜吧. 而他們的這種冷靜, 對於曾經長期和日本人往來密切的我而言, 感覺很可以想像並理解. 我並沒有什麼學術的根據去解釋為什麼會發展出這樣的個性和文化, 可是從和他們往來的過程中, 深有所感.

日本人大部份很接受, 生命轉瞬即逝, 就像他們的國花, 櫻花一樣, 開過美過燦爛過, 但瞬間就謝去.

日本四季分明, 不同季節有不同季節一定要做的事, 春天一定要賞櫻, 夏天讚詠新綠, 秋天有楓葉, 冬天則是看雪. 在多難又不安定的地震帶上居住, 他們在災難頻繁和自然更迭的美當中, 發展出一種接受生命無常, 欣賞生活中小確幸的文化.

日本人對死亡也有一種和其它民族很不同的迷戀和尊敬, 全世界大約只有日本人會用切腹, 一種種讓自己慢慢死去的方式來表達意見. 和大部份其它國家自殺式炸彈攻擊或自焚那種爆炸式的方式大大不同. 總覺得, 他們對痛苦和死亡的忍受度, 異於尋常.

日本人又常很”担心”造成別人麻煩, 日本人的肢體動作其實很小, 走在路上時是很拘謹的, 好似每個人都很怕撞別人. 女孩子在洗手間裡洗手, 補妝等, 都會很注意是否碰到別人, ( 很多其它國家都很容易在洗手間裡給別人甩出來的水給濺到). 作為遊客, 在日本是很舒服的, 感覺人家把很多空間讓出來給你, 不會輕易給冒犯. 但作為在地居民就累了, 總是壓抑的過日子. 記得有陣子我常台灣法國日本飛來飛去, 感受特別強烈. 人在法國時總是大步走路, 抬頭挺胸, 時不時大笑大吃. 但一到了日本, 剛下飛機, 很自然就把步子收小, 手擺動的幅度更小, 安安靜靜起來.

也由於壓抑自我習慣了, 有時表現出來是一種超強的意志力和自制力. 例如從前一起工作的日本人, 只要機器或工廠出了問題, 他們往往二話不說, 每天拼命加班想辦去解決, 常常連自己很累了都不知道. 這一點, 在我和日本人共事的四年裡, 也深深的影響到我, 雖然去法國混了二年又當了媽媽後, 無法像從前那麼認真, 但遇到事情時, 當初那種”日本精神” 常會時不時跑出來.

有時候會覺得, 日本人為什麼那麼笨或固執. 與其身心俱疲的一直加班, 為什麼不坐下來好好泡杯咖啡休息一下, 搞不好會有靈感. 但他們真的, 有時就是傻傻的一直做, 做到讓人家不得不起身想去幫忙.

一邊看電視, 一邊回想著我從前所認識的日本和日本人( 雖然這四五年來已經少接觸日本很多了), 加上自己也經歷過台灣921 大地震, 總的加起來, 感覺自己似乎很能想像他們會有的心情和反應. 其實會有點不捨, 腦海裡浮現一張張朋友的臉, 想像著一向習慣接受自己的宿命, 尊重敬畏大自然而容易傷春悲秋的他們, 應該是悲傷又堅強的在準備重建自己的家鄉吧.

深深為日本祈福. 也希望台灣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