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到三峽的山上找一個朋友. 朋友在山腰上買了一塊地, 用輕鋼架和原木蓋了一棟二層樓的小木屋. 木屋有許多的窗, 和一個凌空架高極大的陽台. 木屋的每一扇窗開的位置, 都或多或少的參考了附近樹的枝椏曲線, 以盡量不影響樹木們的伸展為主. 躺在房子裡的木地板上時, 看著樹的葉子和樹枝在窗外迎風搖曳, 頗有世外桃源之感.

朋友和她的男朋友, 在山上居住, 打坐, 教課, 帶靜心課程等等, 生活很是愜意. 曾經是護士的她說, 她是已經無法回到城市去住了, 太多人, 太擁擠, 太亂, 等等.

周末台北市區裡是近38度的高溫, 但到了她家裡, 微風輕輕吹, 光影在樹枝間晃盪, 真的, 沁涼許多.

來找她, 是來讓她作光灸的. 結婚前有一陣子很愛來, 當時她還沒蓋這房子, 是在三峽的山上跟人租屋. 懷了蕾蕾之後到最近的這四五年, 很久都沒有來了. 最近, 實在很累很疲倦, 聽聞她蓋了一間又大又舒適的木屋, 就很興奮的來了. 這個周末, 是第二次, 自己一個人.

和朋友天南地北的聊, 聊過去, 聊現在, 聊心情, 等等. 聊了很久.

聊的許多主題暫且不談. 聊到一個點時, 我忽然被觸動了. 終於有點了解, 我為什麼一直不自覺的在找答案, 在找解釋.

我小小的哭了一下. 回想起許多感觸.

我的生母, 在我九歲的時候過世. 我還記得, 那時她是和爸爸一起帶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弟弟去台北作例行檢查. 對我來說, 就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出門”. 但她在台北的旅館忽然昏厥, 就此沒有再醒過來. 大表哥載我到台北時, 她是在醫院的床上, 似乎身上有些點滴和管子, 但手是冰涼的, 爸爸叫我跟媽媽說再見.

她是一句話也沒有說的就走了, 忽然的.

十七歲的時候, 當時十三歲的弟弟, 到台北作心臟手術. 出發前, 我並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 我根本從小就以為弟弟只是身體不太好, 從來不知道他是很嚴重的四合一先天性心臟病. 我第一次知道他的心臟問題不是一般的問題, 是在他已經出發去台北入院準備手術之後. 妹妹告訴我, 爸爸在電話上說, 這次若不成, 就要準備棺材了.

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但是, 弟弟從台北打回來的電話上, 一派的輕鬆, 說他一定會回來的, 叫我們不要擔心.

但事實上, 他作了全身麻醉, 上了手術枱之後, 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因為, 醫生說他的胸腔剖開一看, 比原本預期的嚴重許多, 以當時的醫術是無法診治的.

又再一次的由大表哥載我們到醫院. 我到的時候, 爸爸站在手術房的門口, 紅著眼睛說, 弟弟沒了.

我沒敢再問細節. 這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 我也從來不敢再問. 推測起來, 我想, 決定為他動手術的爸爸, 一定很難接受看著一個還意識清楚, 談笑風生的兒子, 接上點滴, 管子, 作了全身麻醉之後, 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事後我只隱約聽到他說, 醫生真過份, 就算沒救了, 也應該要把傷口縫合, 為什麼只用膠帶貼起來.

對我而言, 從來沒有真切了解弟弟病情的我, 再也無從去問他, 他到底是怎麼長大的, 心臟不舒服是什麼感受, 他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大姐很遙遠, 很冷漠, 只在意為什麼大家都疼他. 而在他最後的日子裡, 他一次又一次的費力從家裡的一樓爬上三樓, 到底想跟我說的是什麼? 我永遠只記得, 他說, 姐, 我想跟你說說話. 我回答他, 我好累, 不要吵我.

結果, 他最後的一句話, 是從醫院打回來, 叫我們不用担心, 說他會回來.

然後忽然的他就走了. 我什麼也來不及問清楚.

三十六歲的時候, 我的第一個女兒, 也是這樣猝不及防的忽然離去. 十一個月大活潑的孩子, 趴著睡覺竟然就昏迷了, 三個月後便離開人間. 她在世的短短數月, 我只聽她叫了爸爸媽媽, 其他, 什麼話語也沒有.

那痛徹心扉的三個多月, 真的是無語問蒼天.

朋友說, 她忽然了解, 為什麼我對很多事情, 總是一直想找答案, 想找解釋. 我無法接受, 事情就是這樣的發生; 無法接受, 一切如是. 於是我拼命的回想許多事, 拼命的想回到過去, 修改人生劇本. 然而, 那是不可能的, 過去的事件, 原本就無法修改. 能修改的, 只有面對那些事件的態度.

“ 一切的發生, 都在呼應你靈魂的渴求, 都準確無誤的映照妳心靈深處的決定. 那妳能不能接受並相信, 一切的發生, 都是最美妙的, 都是最好的安排”. , 她說.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但不知不覺中我們總是忘記, 總是掉入現實事件的糾葛無法自拔.

後來, 朋友為我作了光灸. 作完後, 她說, 我的能量場讀起來, 很強烈的渴望讓人照顧. 應該是因為作了媽咪後, 我當照顧者實在太久了. 她說, 感覺那種”需要被照顧” 的渴望, 已經大到快到爆炸的邊緣.

“ 最簡單的辦法, 就是讓自己身心放鬆, 休息. 讓自己不要強去扮演那個照顧者的角色. “, 她說, " 至於其它的那些糾葛, 生活的難題, 就等妳真的放鬆了, 平靜了, 接受所有的發生後, 再去處理吧."

我笑一笑, 這誠然是不太容易, 孩子還這麼小呢.

不過, 偶爾的偷閒, 應該是可以安排的吧. 就算不能馬上解決問題, 總也可以紓緩一下.

所以, 週六從三峽回來後, 周日的今天就把小孩放給小mo 爸和剛好來台北的婆婆, 我和妹妹跑去吃東西, 逛書店, 並買衣服.

一直很緊繃的心情, 有稍稍鬆弛了一點.

最大的功課, 是接受, 一切如是. 人生, 很多已經發生的事是沒有所謂答案要去尋找的, 它就是發生了, 如此而已.

不是太容易的一件功課呢.


後記:
和阿嬤玩得很HIGH 的小MO, 一直嚷著要去阿嬤家. 從來不曾答應的媽咪, 今天難得的答應了. 小MO興高采烈的和阿嬤坐高鐵回台中. 結果, 晚上的時候, 阿嬤打電話回來, 說後來他一直問, 爸爸什麼時候來接我? 爸爸會來接我嗎? 然後澡也不洗, 飯也不吃, 牛奶也不喝, 累到睡著了. 阿嬤說, 明天會快快把他帶回台北.

二歲八個月大的小MO, 從來沒有晚上不在爸爸媽媽身邊過. 就算爸爸或媽媽出差, 至少會有一個人在. 看來, 要讓他自己回阿嬤家玩還太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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