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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我一睜眼就看到明傑側身面對著我,眼睛微笑著。清晨六點半,我比平常晚了半小時醒來。沒想到他比我早。

「 你怎麼這麼早起?」,我問。他不像六點鐘就會起床的男人,比較像會去混夜店那種。

「 沒啊,就起來了。」,說著手一伸,把我摟進懷裡,低頭在我耳邊輕輕的,慢慢的,說,「 妳覺得…怎麼樣?昨晚?」。

哪有人一大早問這種問題!?

「 幹嚒這樣問啦!」,我把頭埋到枕頭裡,頭還昏昏的。

「 唉喲,就想知道一下啊。」

「 還不錯啦。」,我躲在枕頭裡小小聲的說。其實,我臉都紅了,他的唇非常的柔軟溫熱,他的擁抱也是,我都要融化了,竟然還要逼我用說的嗎。

他翻身在我的裸背上親了一下。「 不錯就好。我去刷牙洗臉了。」,一骨溜下了床。 

我一個人抱著棉被坐在床上發呆。現在是什麼情況呢?他和他女友到底還有在一起嗎?都沒聽他說。我呢,什麼時候能提起勇氣叫哲平不要再等我了?

我嘆了口氣,起身披著睡袍也到浴室去。

房東裝修的浴室很大,洗手枱是一個一字型,有著相連的二個洗手槽,一整面牆都是鏡子。我們可以肩併肩的刷牙洗臉。不過明傑早洗好了,我家也沒有刮鬍刀, 他只好任著臉上長出淺淺的鬍子。

他很開心的樣子,坐在大大的雙人浴缸邊上哼著歌,看我洗臉。

「 妳早上剛起床的時候,看起來年紀好小。」,他說。

「 我本來就娃娃臉啊。」

「 不過,表情很嬌媚。」,他偷偷的看著我。

我把手裡的水向他潑了過去。這個小三歲的學弟很皮耶!

穿著睡袍我拿出昨晚買的麵包,煎了火腿和蛋, 加上一桶原味優格,二杯柳橙汁和二杯水,二人坐在古董大圓桌邊,就著古老的法式長窗邊吃起早餐來。娜娜又蜷縮在牆邊的暖氣管旁打起盹來了。

明傑拿出相機來。

「 蛤?現在要拍?我還沒換衣服耶!」,從在ANGERS 認識的第一天他就相機不離手的在拍照,現在竟還是這樣。

「 但妳現在好美,不拍不行。」,他喀擦喀擦的。

我身上是一件對開繫帶子的金色絲質細肩帶短睡衣,剛到法國時因為很多衣服都還在海運上沒帶來,臨時又去買了一些。在ANGERS 的市區逛來逛去的時候,發現一間內衣專門店。法國的內衣都很漂亮浪漫,細肩帶的絲質連身睡衣很多,比起台灣選擇多多了,當時買了數件。今天穿的這件是我最喜歡的,暗金色亮面絲質。明傑覺得很美,很性感。

「 好了啦,今天是週三,我要回學校上課的,來不及了啦。」,我說。迅速的去換好衣服出門,他如同前數次一樣,一起坐公車到RER C 的ISSY 站,轉車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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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了好些天又是雪、又是雨、又是太陽,飄忽不定的日子後,巴黎今天難得的風和日麗。 雖然氣溫始終在三五度左右徘徊,但抬頭便見滿片藍天陽光的感覺總是好的。 經過了昨晚,怎麼覺得眼前看出去的風景,跟昨天之前不太一樣。

剛開始實習的前二個月,一個星期只要到公司報到四天,星期三則回學校上課。 但課時有時無,有也只是半天,因此星期三常得浮生半日閒。

早上趕趕趕的好不容易趕上了九點的課,跟同學們一周沒見了,互相聊聊實習近況,感覺蠻好的。

中午下了課,走出教室陽光滿滿的。 回家的路上看陽光灑在樹梢,風微微的吹,加上一種好似蹺班那種意外得一檔空閒的心情,真是愉快。

從學校回家,一路上要換二次公車一次電車,穿過幾個鎮,包括Gif,Meudon,Clamart等。 一百年前左右,彫刻家羅丹( Rodin) 就住在這附近。這一百多年來雖然人世變遷,但那些石板街道,大片的森林公園,甚至很多石砌建築都還有一種非常懷舊的情調。恍然想來一百年前也有一個這樣風和日麗的午後,也剛好羅丹就走出工作室,在這附近散步。

想起羅丹,便不免想起他與卡蜜兒的種種糾葛,卡蜜兒下半生都關在在精神病院的遭遇,羅丹無論如何都推不了責任。雖然羅丹在彫刻上的開創性成就的確令人欣賞,但卡蜜兒的情感上才華上的悲劇誰來為她抱不平呢?

然而這樣的下午,似乎比較適合懷念他們初初相愛的時光。一個初在藝壇奠定地位的大師,一個才華洋溢的美麗少女。

穿過了羅丹博物館,羅丹街,羅丹公園,羅丹巴士站,就到了我新家,森林之谷街。 家裡的二隻貓,正殷殷盼著著我回家— 不是想我,而是我回家就會開窗,放他們到後院散散步,草地上晒晒太陽。

雖然,羅丹後來只視卡蜜兒為眾多情婦之一,並甚且認為她對愛情的一心一意令他厭倦,但他初見她時,也是極度愛戀瘋狂吧? 也是有那麼一段時間認為他只需要她的吧? 看他為她作了那麼多彫像,那樣充滿愛戀溫柔的美麗線條。

只是終究到最後,她也只是一隻被遺棄的寵貓,那麼美那麼有才華的女人就這樣在瘋人院度過三四十年。如果卡蜜兒不是那樣高的才情與美貌,是不是就不會遭到這樣的坎坷命運呢?

想起好友徐穎浩說,才氣就是鬼氣,太有才華的人往往極度敏感,能感應到許多人感應不到的事,也因此遭逢不幸時也就特別難捱。

我坐在家門前的台階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事情。

小娜娜在我腳下蹭了好久,看著她,著實羨慕她的自由自在。每天上上下下跑來跑去,還有我侍候著,記得開窗讓她出去放放風,偶爾半夜還得忍受她不爽,用爪子奮力抓門施展少林鷹爪功直到把我吵醒,其兇悍頑劣,讓人完全看不出她是本該慵懶優雅的波斯貓。

有天晚上,小娜娜不知何時悄沒聲息的摸上我的床,就睡將起來, 我直到早上快天亮時才發現身旁多了打鼾聲,睜開眼睛一看,她正窩在米白色繡金線的抱枕上舒服的睡著。而我,卻得起床上學去了。敢情下次我要上班時,她們也會在旁邊睡給我看。

到底人的一生跟貓的一生是誰活得強些呢?

我忽然很想打電話給徐穎浩。下午三點,是台灣的早上九點。他應該在上班。不管,打給他。

「 大小姐,想到啦?」,電話那頭的徐穎浩一貫輕快的聲音。聽見他的聲音我就安心一半。

「 唉喲,一言難盡啦。你在幹嚒?」,他比我大五歲,我大學一畢業進竹科工作就認識他。一起合作了一些案子,很談得來。他像我的哥哥一般,什麼事情都可以對他說。我一個人到法國來唸書,心情不好,覺得孤單,困惑時,就會打電話騷擾他。

「 騎腳踏車啦,要去送禮物。」

「 蛤?今天不用上班嗎?」,我覺得奇怪。

「 她今天生日啊,我想親自給她送禮物去。」

「 是喔,最近有什麼進展嗎?」。我知道他在苦追一個前同事叫妮娜的,是個大美女,徐穎浩一冋喜歡美女,也搞得定美女,但這次踢到鐵板,人家不理他。

「 沒有,努力中。喂,大小姐,妳打來肯定不是為了關心我跟她進展如何。快說,發生什麼事。」。

知我者莫若徐穎浩。

「 我…昨天跟人家上床了。」,我囁嚅的說。

「 大小姐,這種事有好報告的嗎?妳有手有腳,這有什麼問題?」,他沒好氣的說。

「 那個….他…好像還沒跟他女朋友分手…」。

「 喔?這就是最近都沒聽到妳消息的原因?跟人家搞曖昧一陣子啦?」

「 對啦,然後昨天搞到床上去了啦,這下怎麼辦啦!」

「 什麼怎麼辦,啊妳是想搞一夜情還是想來真的?」

「 我沒有想搞一夜情啦大哥,但也不敢來真的,他有女朋友耶。」

「 他有女朋友是後話,妳先搞清楚自己啦。」

「 我..」

「 曉嫣,妳心裡有觸動嗎?妳有想為他瘋狂嗎?」

「 我..」

「 妳幾歲?」

「 二十九。」

「 最美好的年紀,好好享受。」

「 可是你知道,哲平….」

徐穎浩嘆口氣。

「 他還在等妳?」我和哲平的事,徐穎浩全知道。

我在電話這頭沉默,微微點頭。徐穎浩看不到我,但他一向明白我。

「曉嫣, 愛情,是一種奇蹟;誠實,才對得起這種奇蹟。」

我繼續沉默。

「 別人的閒言閒語,都同妳無關,不用去管。記住,要誠實。」,他繼續說,「 好了,我要去追求我的愛情了,有事再打給我。」

「 好吧。」

我想像著電話那頭的他,奮力的騎著腳踏車去給他心愛的妮娜送禮物,期待她能接受的畫面。

天色漸暗,明傑傳來簡訊,說他下班了,問我經過地鐵站的超市時,要買什麼回來作晚餐呢?

我又聽起他送的 Lisa Ekdahl。

想像著明傑到了地鐵站,走進那間AUCHAN,買瓶2000年的波爾多,數條剛出爐的法國長條麵包,一盒蘑菇,一包義大利麵,二塊牛排,朝著我在的方向而來。

音響傳來一首我沒注意聽到過的歌,歌中間的鼓聲好迷人。

What is this thing called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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