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親愛的,我們總愛說,相聚是為了分離,而分離是為了重逢。

我愛歡樂聚,也懂離別苦,更明二者原是相依相生。然而往往分離那一刻,無論如何想像不出能以何種姿態再見。

“ 不要因為也許會分離,就不肯說那句美麗的誓言”。席幕蓉的詩在滿院芬芳花香中迴盪開來,在心頭縈繞著。

你來,你走。我微笑為你開門,看你走進,緊緊擁抱住你; 然後微笑再度為你開門,輕輕鬆開了手。我看見你眼底的孤寂,試圖給你一個安慰的笑容,但仍不得不把門掩上。我在門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心頭湧上的一陣酸意。

不想讓你知道,不願再度開門,於是我輕輕開了另一扇窗,想再望望你,是否仍佇足流連,是否如我一般不捨。然而,只見你匆匆離去的背影。

我們總不知,在每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之後,會是怎樣一個明天。春天的傍晚走在街頭,滿天散開白色半透明的花瓣,我蹲下來想撿拾起那些散落的詩句,卻驚見也有那美麗清豔的重瓣花是整朵的墜落,花瓣仍潔白透明飽滿,花莖卻已乾枯斷裂。

原來並不是心碎了才會散落一地無法收拾,如果那繫住心的繩索斷了,整個心是一起的往下墜落,再怎麼美麗的容顏,也委頓塵土。

我見那花開,也見那花落。花開時我告訴自己閉上眼,記住繁花美景,然後轉頭離去,不願見花落。可是見那花開後,我走不了了,閉不上眼了,我在花樹下佇立,看陽光灑遍樹梢枝椏,凝望朵朵花蕾緩緩開展,粉紅色,白色,半透明,…我一直站著,直到片片花瓣落在我眉上眼上,拂過我的雙頰吻過我的唇,穿過我的指間落到地面…

我想,我是不得不哀傷的,但凡看見了真正美的事物,就不得不預見有天會因她的凋落而心痛。

可是我的人生,豈不因為想嚐盡這些美麗與哀愁而來嗎?

一棵立在眼前的花樹,滿枝將謝未謝的花朵; 花開到盡頭,一種搖搖欲墜迎風招展的柔弱動人。花莖附近,冒出一點一點半透明嫩綠的小芽。

我似乎,有一點點明白。今年,我見到了巴黎滿城嫵媚; 來年一別,再逢花景也許是燦爛熱鬧的杜鵑,也許是纖細優雅的櫻花,也許是熱情奔放的木棉…..惟其見過這嫵媚花謝,來年才更懂欣賞花開風景,即便花已不同。

下一次再見花開,下一個轉角再與你撞個滿懷。

花開花落,我們從未真正分離。


Le 30 mars 2003 Clam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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