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中的江城』,是一位二十七歲的美國青年Peter Hessler,在參與和平工作團志工期間,在長江畔的古城涪陵居任了二年並任教於當地的涪陵中學,以其所見所聞加上認真的歷史爬梳寫出的自傳體敍事故事。書寫風格幽默,迷人,並充滿深刻的同理心。是在“當西方遇見東方”文類中少數不以獵奇心態為主軸的作品,也是少數讓我在這種文類中一讀便欲罷不能想要一路往下看的書。

這本書長銷不墜超過十年,我想全世界肯定有著各式各樣不同背景來歷國籍的人都很喜歡這本書並有所感觸。不是特定哪一個族群的人才會對其感興趣。但是, 我在讀這本書的時候,總是讓我忍不住想起像我這樣背景的人,成長過程中經歷到的相關的一切,然後不自覺的與這本書作一些對照。我從小在台灣長大,受中文教育。 成長過中總是以一種迷濛的眼光看著中國;長大後到西方國家留學,認識一些中國朋友,後來到美商工作,成日說著英文,但又與中國有無數商務或私人往來,對我而言,消失中的江城實是在是一本非常吸引,真誠,迷人而又深深觸動內心的書。

在我小的時候,台灣學校給的教育是「妳是中國人,不是台灣人」。我們是有一天要反攻大陸,拯救大陸苦難同胞於水深火熱之間的。國小的課本上說,大陸同胞很窮,肚子餓的時候只能吃樹皮。小學時唱的歌是「總統 蔣公,您是人類的救星,您是世界的偉人」。

小學的時候,學校規定只能說國語。白天在學校時講台語是要受處罰的。學校還會選出所謂品學兼憂的好學生,專門作同學的「抓鈀仔」,檢舉任何不小心或故意講台語的同學。我呢,就是這種「好學生」,專門糾正同學說不對的地方,報告老師今天又是哪個調皮的同學故意講台語。小小年紀的我們,絲毫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地方不對。當時小朋友們覺得,有水準的人都是說國語的,只有低水準的鄉下小孩才會講台語。

國中的時候,我認真的背平漢接粵漢鐵路經過哪九個省,哪些城市;長江由西到東又流過了哪些地方。我認真的看著秋海棠的地圖,想像哪一天我可以「回到祖國的懷抱」。我在周記上寫,「到得踏上秋海棠土地的那一天,我一定會慟倒在這片像母親懷抱的土地上」,我還記得,老師還用紅色的朱砂毛筆把這段話圈起來, 代表寫得很好。

那個時候,我喜歡讀唐詩宋詞,讀紅樓夢, 我喜歡關關雎鳩, 在河之洲, 我喜歡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我沒有什麼文化認同的問題, 我一直就覺得我是中國人, 炎黃子孫. 我理所當然的讀著一篇又一篇的文言文, 渾然不知中國大陸發生著什麼事. 那個時候文革已經過去, 雖然我很難想像在我二三歲時, 中國的文代大革命還正如火如荼的延燒著. 而當我沉浸在中國古典文學裡時, 中國悄悄在進行著所謂的改革開放. 但在我的課本裡, 依舊寫著大陸同胞都在啃樹皮, 等著我們去拯救. 台灣沒有所謂解放這個專用詞, 我們叫拯救大陸苦難同胞.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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