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就讀於巴黎高等電子大學院, 位於巴黎郊區. 這裡這二天正熱鬧滾滾的舉行校園徵才, 所有應屆畢業生莫不卯足全力尋找好公司以進行期末實習, 並希望實習完畢能直接留在該公司工作.

看了開頭這一段話, 咱們台灣的同學們可能覺得有些一頭霧水, 什麼叫大學院? 實習要做什麼? 這就要從法國特別的學制介紹起了.

首先, 法國學生到高中為止的系統是跟台灣差不多的, 只是高中不是分自然組社會組, 而是文學組商學組和理組. 所有學生通過高中會考後, 想繼續升學的人有二條路, 一是進入不需聯考只要繳費註冊就可以唸的”大學( universités)”系統, 一則進入 “post-senior high school( après-BAC) ”, 所謂的 “後高中時期”, 準備聯考進入”大學院( grandes écoles)”系統.

大學系統是三年拿學士, 一年拿碩士( 法國碩士) , 一年拿博士先修學位(國際承認的碩士), 再三到四年拿博士. 想修這些學位的人原則上都只要繳少少的註冊費即可入學, 不需考試, 但能不能畢業則看個人努力, 有些難拿的碩士或博士先修學位一個系一年當掉一半也是有的.

而進入後高中系統的人, 要花二年時間準備聯考, 考上後再唸三年, 畢業文憑等同國際承認的碩士). 這種聯考競爭激烈, 學校之間的排名也很直接的分成A,B,C 三個等級之後再細分不同名次. 這種大學院以理工學院和商學院為主. 而由於需要聯考且競爭激烈, 他們的後高中時期比台灣的升學主義更”專一”. 如欲考電子學院的人, ,整整二年的”後高中時期” 就只唸數學物理二科.

而不論進入那個系統的人, 要拿學位都要進行一到八個月不等的期未實習(stage), 視那一個階段和那一種文憑而定. 所謂的實習有到企業去打打簡單的工的, 有到海外如馬達加斯加等法屬殖民地去作工廠實習的, 有進學校實驗室作助理的, 有到大公司研發部去當研究員的, 不一而足. 如果是畢業前最後一次的實習, 通常為期較長工作內容也較複雜, 順利的話很多人在畢業後都會直接進入實習的公司或實驗室工作. 所以準畢業生的實習選擇關係到入社會第一個工作, 是很重要的, 這解釋了為什麼我這些大學院的同學們在校園徵才前一天個個都如臨大敵.

首先”發難”的, 是住在宿舍斜對門的義大利人馬可一號( 作者按: 由於本校與米蘭大學有交換學生制, 因此有很多義大利同學. 而馬可是很普遍的義大利名字, 光本宿舍就有四個, 不得不編號以識區別), 平日都躲在圖書館唸書的他, 今天竟反常的早早回到宿舍. 當時正與其他同學聊完天回來的我, 經過他房間便被叫了進去, 裡面先我而來的已有二個法國男生. 房間床上滿滿攤開了各式深淺不一的牛仔褲和襯衫. 原來馬可一號正苦惱萬分的想沒有西裝的他明天該如何出現在校園徵才會場, 想叫我們幫他利用現有的衣服組合一下. 眼看牛仔褲無論如何稱不上正式, 二位熱心的法國男生拿出了自己的數套西裝和和各式領帶欲出借, 奈何瘦削高大的法國男生和身高中等卻是肩膀魁梧的義大利男生身材硬是合不上. 最後馬可一號只好放棄, 口中還喃喃唸著, 我一個堂堂義大利男人怎麼可以問法國男人衣服怎麼配( 蓋義大利男裝舉世知名, 想必他們也很以此為傲)…害我們一群人笑得半死.

而此時還沒發現”事情嚴重性”的我正準備緩緩跺步回房, 才走沒幾步又被叫住, 是隔壁的 Alexandre, 他也在研究明天要戴那條領帶, 叫我幫忙出點意見. 此時我才發現狀況似乎不太對, 於是跑到幾個同學房間串門子, 赫然發現所有的人燙西裝的燙西裝,挑領帶的挑領帶, 熨裙子的熨裙子, 整個宿舍沸沸揚揚,不亦樂乎.

“ 小亞, 妳也得想想明天要穿什麼哦.” 好心的Alex 這樣提醒我. 於是雖然本姑娘 “ 穿衣打扮我在行”, 還是暫時放下了書本, 對鏡研究了一番, 決心明天為國爭光一下.

第二天到了會場, 果然衣香鬢影, 一時像在看電影一般, 滿街帥氣英挺的義大利男人和俊秀儒雅的法國男人, 加上一些甜美的西班牙女孩, 嬌小可愛的法國女生, 當然還有富神秘美感的東方女生我…. 每個人都衣冠楚楚談吐斯文, 跟平日球鞋背包大聲吆喝的模樣大相逕庭. 我忍不住滿場走來走去饒有興味的看著. 間或遇到同學大家就煞有介事的握手寒暄一番, 然後邊喝著咖啡邊交換到各公司攤位應徵的心得. 我們班的一級義大利帥哥安東尼奧穿著一身合身剪裁的西裝瀟灑的經過我身邊時, 還跟我眨眨眼, 用手上的公事包拍了一下我屁股, “ 小亞今天好漂亮啊!”. 另一位法國男同學則在一旁微笑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這位法國同學一頭金褐捲髮, 在深灰西裝外罩了件高領黑色大衣, 也是一派斯文俊秀的模樣, 笑起來金褐的睫毛在眼鏡後面一閃一閃, 像聖經裡的麥可大天使. 看來他們對我的黑色低腰長褲配紫色襯衫加上一條白金項鍊在襯衫領口閃閃爍爍的造型也是一致讚賞. 周圍的人川流不息, 每個人都現出了平日少見的紳仕淑女氣質.

.這到底是校園徵才還是選秀呢? 回想起台灣的校園徵才, 我們這些唸理工的通常就是那一套數十年如一日的T-SHIRT 牛仔褲, 或者了不起隨便穿個襯衫休閒褲, 還一派彆扭得要命. 大家都想反正重要的是專業知識, 外表是其次. 但在歐洲, 工作是如何穿著跟應徵面試時的打扮是完全二件事. 例如我們學校畢業的人大部份都是工程師, 這些法國工程師們上班也是很隨興自由的POLY-SHIRT, JEANS 之類就出門. 但徵才, 面試等被視為是半正式社交場合, 穿著打扮通常要有一定程度的講究, 這是禮儀, 也是傳統, 他們從小就這麼習慣. 所以這些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們一到正式場合, 馬上那種歐洲傳統紳仕風度就出來了.
咱們台灣在各式場合的穿著不同就沒那麼講究, 例如有人會下了班穿西裝打領帶還掛著公司名牌就去逛夜市, 有人則涼鞋POLY 衫最多記得繫條皮帶就去參加婚禮. 雖然這樣別有一種輕鬆自然的文化氣氛, 但想想穿著涼鞋POLY 衫站在盛裝的新娘新郎身邊拍照還實在有些尷尬.

看看周圍西裝筆挺的同學們, 我不禁想如果有一天在台灣我們也這麼嫻熟於社交禮儀服飾語言, 會不會又回頭懷念從前亂七八糟穿拖鞋就可以出門的純樸年代? 也許每個文化, 都有它的時代, 它自己的氛圍, 它自己不可被取代的意義. 例如從前穿三槍牌內衣, 西裝褲和涼鞋就踩著三輪車出門賣冰塊的小販, 在現在來看其衣著真是不登大雅之堂, 但那樣的印象卻是一個時代的標記.

不過無論如何, 今天我還是先扮好台灣美女的角色吧, 咱們老祖宗也說入境要隨俗, 我且先享受這一番衣香鬢影再說.

Le 9 dec 2002 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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