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的風景

回家的時候, 收到保險公司寄來的支票, 是蕾蕾的醫療保險費.

上一次領的時候, 是蕾從前一家醫院轉到長庚的時候. 那時候蕾還在, 因此錢是匯到她自己的戶頭裡. 那個帳戶, 是媽咪過年前才去幫她開的, F銀行推出的芭比娃娃帳戶, 從帳本到提款卡, 全是粉紅色的, 上面還有金髮芭比的圖像. 另外, 還附一個粉紅色的套子. 媽咪覺得好可愛, 就給她辦了, 順便存她的壓歲錢及教育基金等等. 只是沒想到, 才存了今年第一筆壓歲錢, 第二筆就是她的住院補助費.

而在長庚這二個月的保險費, 因為蕾蕾已經過世了, 無法再滙到她自己的戶頭裡. 因此變成了支票, 分二張, 一半給爸比, 一半給媽咪.

心裡說不上什麼感覺. 先是想, 保險公司動作還真快, 不是文件才報出去沒多久. 後又想, 上面的明細寫得還真清楚, 原來領保險金是這樣領的, 以前從來不知道.

然後有一股衝動, 想把二張支票鎖進抽屜裡, 假裝沒有這件事.

最後, 一直到寫到這裡, 才發現眼眶有點紅了起來.

很多人都說, 媽咪的情緒是慢半拍來的. 蕾蕾住院的時候, 媽咪也是異乎尋常的冷靜. 我是一直到最近, 不停的在BLOG 整理蕾的照片, 從她出生, 翻身, 洗澡等活潑可愛的照片一路看到在醫院時一動也不動的照片, 有一天忽然心裡打了個突, 覺得再也看不下去她那些昏迷在床上的照片. 才真的整個的難過起來.

爸比說, 他早在蕾蕾昏迷的第二月就已經受不了看到她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樣子了, 我竟然到現在才發作.

也是, 我好像從小就這樣. 遇到事情, 總是先冷靜下來處理, 一直到處理到一個段落, 才會發現, 咦, 我剛剛好像很難過, 或者, 很生氣之類的.

在工作也是這樣, 有時受了委屈, 當場也是笑笑的, 結果回家自己氣個半死, 咒罵到半夜.

我不知道, 關於對蕾蕾的種種, 我到底是真的已經復原了, 還是還有很多東西在心底還沒跑出來.

特別是最近, 我也沒去教堂( 天氣太熱了, 教堂好遠…), 也沒作冥想. 感覺和蕾蕾似乎斷了聯繫, 心裡特別悶. 但悶又找不到出路. 不知到底還有些什麼在心裡跑來跑去. 只知脾氣變得很差. 也許跟懷孕有關, 也許跟回去上班有關, 也許跟天氣太熱也有關.

心裡還有一塊是, 一直想提筆寫下蕾蕾紀念書的大綱, 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心裡一直有個念頭, 要把這三四個月的經歷寫成一本書. 一方面紀念蕾蕾, 二方面, 我總是覺得, 似乎這本書, 將來有機會幫助到一些人, 或者至少, 讓大家對蕾蕾的關愛, 以及蕾蕾對這人世間的愛, 更廣為流傳. 讓這人間多一些關於愛的故事, 也讓一個作母親為女兒留下一些永恆的紀念.

可是, 我一直不確定該怎麼寫.

我原本想很簡單, 寫一個前言, 一個後記, 中間就把BLOG 上那些紀錄放上去, 再請一路陪伴我的一些好朋友寫序, 這樣就好了.

但有出版社經驗的妹妹說, 還是有要個大綱, 出版商才會知道是一本什麼樣的書, 才會願意和你討論有沒有興趣出你的書.

我就想, 如果只是紀錄這三四個月的經過, 那這本書豈不太悲傷?

如果話說從頭, 從蕾的出生說起, 會不會又太瑣碎?

又如果一個不好, 引起大家對醫療過程的爭議, 那可怎好?

而最大的問題其實, 是我還不敢回去看那三個月所作的紀錄, 我怕自己會崩潰.

我連去看當時照片的勇氣都沒有.

也許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才寫得出來.

只是會不會到時候, 很多事情都忘了. 或者忙小MO忙到無暇抽身?

我知道, 我的諮商師朋友們又會說, 放鬆一點吧媽咪, 想做什麼就做, 不想做什麼就不要做, 時候到了, 東西自然就跑出來了, ( 就跟生孩子一樣), 不用想太多啦~~

也是啦. 若是拖到小MO 出生再寫, 也許寫出來的東西又不一樣, 會有不同的生命感也不一定.

好吧, 就當作自己的一個宣告吧. 寫在BLOG裡昭示大家, 媽咪很想寫一本關於蕾蕾的書, 希望是一本有紀念價值, 又感動人心, 能傳遞蕾蕾和媽咪的愛的精神的書. 然後, 是一本對人世間會投注正面的愛的能量的書.

只是, 完成日未定, 寫在這裡, 讓媽咪記得這個心願, 也祈求上帝和天使們及在天堂的蕾蕾, 幫助媽咪在適當的時候完成這個心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