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病得厲害。

隨著巴黎氣溫上上下下,一下飄雪一下細雨,一下負五度一下正十度的,我的身體終於也跟著錯亂了起來,早上還活蹦亂跳的,晚上就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莫名的上吐下瀉全身酸痛發起燒來。身體像座殺戮戰場,想像中我的T細胞正執起戰戟奮勇殺敵對付入侵的病毒,戰況激烈得讓我不勝負荷幾度昏迷差點棄甲而去。

大概老人家說的身體不聽使喚就是這種感覺吧,連想下床上個廁所都得扶著床頭深恐跌倒。躺在床上時任體內殺聲震天血流成河也只能任憑宰割。偶爾清醒時也只能動動攤軟垂在棉被外的手,看看勉強還能伸屈的手指,確定自己還活著。

人在異鄉生病的孤獨的夜。

反而有一種不知那裡來的,風蕭蕭兮我將一人獨行奮戰到底的決心與勇氣。

突然想起最近廣告打得很兇的”英雄”。燒昏頭的我開始想像起自己是刺客飛雪,武藝過人貌美無雙,隻身孤劍打遍天下,然後遇上我最喜歡的梁朝偉,殘劍飛雪生死相守劍不離人人不離劍…。

真的燒到頭殼壞去了…

本來是想寫寫我家的蘿蔔排骨稀飯的, 可是每次擬好題目後總又會不小心寫到一堆其他的, 這隻筆真不聽話。

言歸正傳。話說病得厲害時幾乎一天一夜沒吃飯,一來沒力氣煮,二來怕吃什麼吐什麼。索性躺在床上裝死,把所有能量都給了T 細胞們,希望他們趕快唱起凱歌班師回朝。沒想到這樣擺爛果然是不行的。就像明朝崇禎皇帝打李自成時,國庫裡拿不出幾兩銀, 雖然找到了個些肯出師打仗的,沒有足夠的糧食、配備,就算整好盔甲閱兵完畢,軍士們還是一出城門未到交手就倉皇逃逸,愛哭的崇禎哭死了也沒用。

想起了這個”歷史教訓”,我只得掙扎著下床,準備熬些稀飯吃進肚裡給那些T 細胞們當糧草。

由此便想起了我家的蘿蔔排骨稀飯。小時候媽媽常熬,切成小塊小塊的排骨川燙過後,和著紅蘿蔔和白米飯一起慢慢燉,總是燉得香味四溢令人迫不及待。我常趁媽媽不注意時打開鍋蓋看看到底好了沒,那一鍋紅紅白白襯上帶著軟骨的小排骨, 一直是我最期待的人間美味。但也總只是期待,因為那永遠是燉給常生病的弟弟補身體,其餘的三姐妹都沒份兒。

長大後自己也知道怎麼燉粥了,最喜歡的軟骨小排骨可以愛買多少就買多少了, 卻無論如何燉不出那個味道。媽媽也不在了,不能再問她到底有什麼袐訣。弟弟也不在了,不能告訴我他所吃到的跟我聞到的,到底是不是一樣的。

多年後看到大妹妹寫的文章,才知道對於那一鍋蘿蔔排骨稀飯,對她而言也有著同樣深刻的意義。

真不愧是姐妹啊。

忽然了解了什麼叫血脈相連,是就算天涯海角各自一方,也會因為一點點相同的味道而想起同樣的事情,有著同樣的心情。

也會因為相同都是冬季而一起心情不好,一起生病。小妹妹在信上說她也重感冒了,發燒發得厲害。那麼晚上該打個電話回家給她,也許她也正熬起了蘿蔔排骨稀飯?

下次三個人再聚在一起時就可以一起燉粥了,也許可以拼出一點媽媽的味道來。有了媽媽的味道,我就不會常想像自己是隻身孤劍闖江湖了吧?

Le 22 jan 2003 à Paris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juliasp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