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早上， 空氣中存在著些什麼東西， 難以言喻。 這種情形， 一年大約會發生二次， 通常， 是春天剛到的時候; 或者有時， 是秋天快結束的時候。 四月的天空淡淡的， 有些牛奶色， 並不是太特別。 栗樹們小心翼翼的展開他們最初的一片甜葉….一種歡愉。 不是洶湧而上的快樂， 不是劇烈的心跳， 是永恆的對於美好時光短暫的焦慮。" Paris l’instant， Philippe Delerm。
“ 普魯斯特輕啜沁浸在紅茶內的瑪德蓮蛋糕，特殊的香味讓他回憶起了許多遙遠模糊的童年舊事 ”， 普魯斯特現象。
這屋子裡， 有些細細的東西叫人無法忘記。
比如裝設在屋子四處牆壁的水暖式暖氣， 總是輕輕流洩出水聲， 低低的唱著歌。
一同在這住過的男人曾說， 這些流水聲在二人沉默時， 恰如其份的演奏著間奏音樂， 讓二人的話語交談起伏有致， 韻味十足。
今天晚上， 我一個人回來。 收音機裡傳來輕輕的爵士樂。 房子不大， 音樂一開， 從客廳到廚房， 到餐廳以致睡房， 都有了同樣的節奏。 我坐在客廳布沙發上， 軟軟的抱枕放在身下， 我像貓咪那樣蜷起身軀， 小波斯躺在我腳下。 我想起他第一次來我家， 和貓咪一起睡在沙發上， 像個大孩子， 早上起來揉揉眼睛問有沒有東西吃。 後來， 我常鑽到沙發上， 像貓咪一樣窩在他懷裡， 這樣聽著音樂， 聽著他安穩的心跳聲， 然後沉沉睡去。
我起身， 到廚房泡了杯茶， 和著茶翻了二頁書， 又把書放下。 轉身把蠟燭都點了起來， 客廳裡的甜花香， 睡房裡的薰衣草， 法國老牌jazz 歌手的聲音在甜蜜的空氣裡盪漾， 輕輕和著暖氣管裡的流水聲。 燈都熄了， 屋裡只有淡淡昏黃的燭光。 我看著燭影在牆上搖晃，忽然想起那第一個親吻，就在這張椅子上。
當時的眼神，心的溫度， 他的手。
Le bonheur, 那些短暫的美好時光。
有部美國電影叫 “Before Sunrise”， 說一個法國女孩在歐洲火車上遇見一個獨自旅行的美國男孩。 二人在火車上相談甚歡， 最後原本該一路坐到巴黎的女孩， 在中途維也納下了車， 和男孩度過了短暫的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個趕飛機， 一個搭另一班火車離開， 二人相約一年後再見。 電影末尾， 鏡頭帶到二人一起去過的所有地方: 遇見吉普賽算命師的咖啡座， 遇見以詩換錢的流浪漢的河岸， 二人走累了坐下了休息的椅子， 關了門的遊樂園。 每一個地方當時都充滿二人的笑聲話語， 此時則只是靜靜的佇立在哪裡， 引人低迴。
這次回來， 我就有這樣的感覺。
走到車站， 想起那一天清晨尷尬的戴著同一條領帶去上班的他； 走到綿沿而下的階梯， 想起有次他自公車上下來， 慌忙自我背後跑來， 我一轉身， 他什麼也沒說， 只低頭親了我一下， 引得旁邊走過的法國太太笑了起來。
還有那些無數個喝過咖啡吃過飯的café， bistro， restaurants， 每每走過一家， 我就忍不住拿起相機拍個照。 而和他一起手牽手走過的公園， 拾過落花的地方， 談過分手的長堤， 難分難捨的地鐵入口， 擁抱親吻的長椅……整個的巴黎， 就像那電影結尾， 即便是簡單二張相對而放的椅子， 都訴說了許許多多我們的故事。 每個轉角， 都是普魯斯特的那塊紅茶餅乾， 引發我無數回憶。 每陣風吹過， 都讓我覺得， 今天的空氣中有些什麼， 難以言喻。
而每個短暫的美好時光， 都令人略帶焦慮的想， 啊， 這些難以言喻的東西總是忽然的就出現了， 那麼是不是不知何時， 又會忽然的就消失了呢?
不知何時， 屋子裡的音樂聲沒了， 唱片播完了最後一首歌。 床頭的蠟燭也自熄了， 只餘暖氣管裡的流水聲， 忠實的扮演著間奏的角色， 在沉默時， 為我們低低吟著歌。
Le 1 fev 2004
Clamart, Paris
注:照片為我巴黎家的廚房和餐廳
“ 普魯斯特輕啜沁浸在紅茶內的瑪德蓮蛋糕，特殊的香味讓他回憶起了許多遙遠模糊的童年舊事 ”， 普魯斯特現象。
這屋子裡， 有些細細的東西叫人無法忘記。
比如裝設在屋子四處牆壁的水暖式暖氣， 總是輕輕流洩出水聲， 低低的唱著歌。
一同在這住過的男人曾說， 這些流水聲在二人沉默時， 恰如其份的演奏著間奏音樂， 讓二人的話語交談起伏有致， 韻味十足。
今天晚上， 我一個人回來。 收音機裡傳來輕輕的爵士樂。 房子不大， 音樂一開， 從客廳到廚房， 到餐廳以致睡房， 都有了同樣的節奏。 我坐在客廳布沙發上， 軟軟的抱枕放在身下， 我像貓咪那樣蜷起身軀， 小波斯躺在我腳下。 我想起他第一次來我家， 和貓咪一起睡在沙發上， 像個大孩子， 早上起來揉揉眼睛問有沒有東西吃。 後來， 我常鑽到沙發上， 像貓咪一樣窩在他懷裡， 這樣聽著音樂， 聽著他安穩的心跳聲， 然後沉沉睡去。
我起身， 到廚房泡了杯茶， 和著茶翻了二頁書， 又把書放下。 轉身把蠟燭都點了起來， 客廳裡的甜花香， 睡房裡的薰衣草， 法國老牌jazz 歌手的聲音在甜蜜的空氣裡盪漾， 輕輕和著暖氣管裡的流水聲。 燈都熄了， 屋裡只有淡淡昏黃的燭光。 我看著燭影在牆上搖晃，忽然想起那第一個親吻，就在這張椅子上。
當時的眼神，心的溫度， 他的手。
Le bonheur, 那些短暫的美好時光。
有部美國電影叫 “Before Sunrise”， 說一個法國女孩在歐洲火車上遇見一個獨自旅行的美國男孩。 二人在火車上相談甚歡， 最後原本該一路坐到巴黎的女孩， 在中途維也納下了車， 和男孩度過了短暫的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個趕飛機， 一個搭另一班火車離開， 二人相約一年後再見。 電影末尾， 鏡頭帶到二人一起去過的所有地方: 遇見吉普賽算命師的咖啡座， 遇見以詩換錢的流浪漢的河岸， 二人走累了坐下了休息的椅子， 關了門的遊樂園。 每一個地方當時都充滿二人的笑聲話語， 此時則只是靜靜的佇立在哪裡， 引人低迴。
這次回來， 我就有這樣的感覺。
走到車站， 想起那一天清晨尷尬的戴著同一條領帶去上班的他； 走到綿沿而下的階梯， 想起有次他自公車上下來， 慌忙自我背後跑來， 我一轉身， 他什麼也沒說， 只低頭親了我一下， 引得旁邊走過的法國太太笑了起來。
還有那些無數個喝過咖啡吃過飯的café， bistro， restaurants， 每每走過一家， 我就忍不住拿起相機拍個照。 而和他一起手牽手走過的公園， 拾過落花的地方， 談過分手的長堤， 難分難捨的地鐵入口， 擁抱親吻的長椅……整個的巴黎， 就像那電影結尾， 即便是簡單二張相對而放的椅子， 都訴說了許許多多我們的故事。 每個轉角， 都是普魯斯特的那塊紅茶餅乾， 引發我無數回憶。 每陣風吹過， 都讓我覺得， 今天的空氣中有些什麼， 難以言喻。
而每個短暫的美好時光， 都令人略帶焦慮的想， 啊， 這些難以言喻的東西總是忽然的就出現了， 那麼是不是不知何時， 又會忽然的就消失了呢?
不知何時， 屋子裡的音樂聲沒了， 唱片播完了最後一首歌。 床頭的蠟燭也自熄了， 只餘暖氣管裡的流水聲， 忠實的扮演著間奏的角色， 在沉默時， 為我們低低吟著歌。
Le 1 fev 2004
Clamart, Paris
注:照片為我巴黎家的廚房和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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